小时候,我有个梦想:长大当一名教师,为祖国培养下一代。高中毕业了,我考入华东师范大学,学习当一名教师。四年后,在毕业典礼上,校领导传达了党中央号召:大学毕业生到祖国边疆去,到西藏、新疆、内蒙去,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!当晚,我通宵达旦,写下决心书:“献身西藏,一辈子做西藏人民教师。”在毕业分配表上,三个志愿填了一个地方——西藏。学校批准了我的请求。1960年9月6日,我踏进了西藏公学(西藏民族学院前身)的大门,开始了我献身西藏人生梦想的美好旅程。
我的西藏梦的第一课,是参加学生的诉苦教育。三千多名刚刚获得翻身解放的农奴和奴隶,家家都有一本苦难史,个个都有一笔血泪账。我结识的第一位藏族朋友次仁宗波,是一位苦大仇深的奴隶。在全班诉苦大会上,他哭诉了哥哥被万恶的领主强迫去当奴隶顶债时唱的一支悲歌:“阿爸丹增啊!请您告诉我,没见一克粮,怎么变成了千克债?”他阿爸丹增,原是农奴,由于生活所迫,曾向领主借了一克青稞。领主怕他没法还债,在粮还未到手时,先要扣下两克利钱。这样,一粒粮未见,就欠下了领主的债,并强迫他当奴隶顶债。阿爸拼死拼活干了几年,债不但没有还完,反而变成了千克债。后来阿爸被领主活活打死。在那暗无天日的旧西藏,理往哪里说,冤往何处申?哥哥怀着对领主的刻骨仇恨,面对着吃人的旧西藏,站在高高的山坡上,悲愤地唱出了上述的歌。以后,哥哥又被领主活活打死。为了逃债,阿妈带着次仁宗波去讨饭,后来阿妈饿死在领主家厕所里。次仁宗波也沦为奴隶。
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,把次仁宗波从人间地狱中拯救出来,送到祖国内地学习。从次仁宗波一家的遭遇中,我认清了万恶的旧西藏的反动本质,并激起了我对封建农奴制度的无比仇恨、对百万农奴的深厚感情和对我们学生的深深地热爱,下定决心,虚心向他们学习,好好地为他们服务。为了实现自己终生献身西藏的梦想,更好地了解他们,学习他们,我住进了他们的宿舍,和他们“四同”——同吃、同住、同学习、同劳动。在学生宿舍里,连续住了十多年,结下了许许多多学生朋友,同他们培养起深深的师生情谊,使我更加热爱他们,热爱西藏,热爱党的民族教育事业。
这几十年里,我最熟悉、同我感情最深的要算预科七、八班了。这个班107名学生,是我1964年第一次进藏从拉萨、山南、林芝招来的,全是藏族。我同他们朝夕相处了整整六年。不仅同他们“四同”,还同他们一起参加了文化大革命,到工厂学工,到农村学农,到长武县战备疏散。同他们情同手足,身心相依。他们离校至今已经40多年了,最小的小巴珠(自治区旅游局长)和丹朗(百万农奴解放纪念日徽标和西藏和平解放60周年等徽标设计者)已分别于去年和前年退休了。但我对他们班107名学生的名字仍牢记于心,至今还同他们十多位同学保持着经常的联系。现在我的房间里挂着的“珠峰油画”和大幅书法横匾“情系西藏”分别是丹朗和巴珠送给我的80岁生日礼物。
如今,工作完全退下来了,但心仍然时刻关注西藏,情系西藏。我有一个“未了梦想”——再去一次西藏,亲切感受一下社会主义新西藏的美丽容颜,再看一看我朝思暮想的学生们!
如有来生,我仍选择西藏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