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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格央】那天,你不应该说爱我

发布时间:2014-02-18 信息来源:西藏当代文学研究中心 浏览次数:2379
           那天,你不应该说爱我

   第一次见到旦的那年,玉拉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,那时候她梳着长长的大辫子,有两个很深的酒窝,笑起来十分清丽。

  那是一个很清爽的夏季,中午下班,玉拉没有回家,和同事在单位不远处的小饭馆里吃了抄饭,又到隔壁的快餐店里要了一份冰淇淋,一直坐到快上班的时候。出了店门,走出不远,玉拉听到身后有汽车的喇叭声,往旁边让了让,那辆车往前开了一小段,突然停住了,车窗摇开,一个男子出头,向玉拉招手,玉拉还以为不是在招呼自己,并没有太在意,倒是身边的同事提醒她:“好象在叫你。”

  在确认了那个男子是和自己打招呼以后,玉拉疑惑地走向前,男子边递出一个小盒边说:“刚才我也在那个店里喝饮料,你好象一直在咳嗽,这个药挺管用的,你试试吧。”玉拉没有马上接过药,迟疑着也不知说什么好。男人继续说:“你们上车,到哪里去,我送你们。”

   “啊,不用了,我们单位就在前面,马上就到了。”

   “那,药你拿着吧。”

   “谢谢!但真的不用了,我办公室里有药。”

   “也许换一种药,效果会更好,你不会害怕我的药里有问题吧?”

   “当然不是这个意思。”玉拉接过了药盒,说:“谢谢!”

   “那么下次再见。”

   “再见。”

  回到办公室,玉拉打开药盒,里面除了药,还有一张小字条,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,留言道:这是我的电话号码,如果你能和我联系,我会非常高兴,如果你不和我联系,说实话我会很失望。

  这似乎是一个一见钟情的男人,玉拉手拿着字条突然觉得回到了中学时代,那时候,男生中流行给自己喜欢的女生写字条,玉拉收到过,不论对方是否也被自己喜欢,心情就好象现在这样,有点喜悦,有点感动,有点怀疑,有点奇怪,还有点羞怯。这后来,有了更时尚的表达喜欢的方式,字条已经很多年都不见了。

  那个下午,玉拉几乎什么也没有做成,心里有点乱,虽然她无法很清楚地想起那个男人的脸,却记得他的声音,柔和却有男性的味道。

  玉拉没有想过要给那个男人去电话,她是一个很实际很平稳的女孩子,虽然心中有感动有好奇有喜悦,但终究显得很飘渺,没有真实感,似乎也不够安全。

  终于到了下班的时候,玉拉拿着包往单位门外走,手机响了,是那个字条上的电话号码,玉拉迟疑了一会儿,还是接了:“你好。”

   “你好,你吃了那个药吗?”

    “吃了,谢谢!”其实玉拉根本就没有吃那个药,但她觉得说实话似乎不够礼貌。

   “我想你是不会给我打电话的,而我也不想让自己失望,所以就给你打了。”

   “但是,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的?”这个问题确实是玉拉很想知道的。

   “很简单,先通过114知道了你们单位的电话,再打到办公室问了你的电话。”

   “可是,他们怎么就能知道你找的是我,这之前,你连我的名字也不知道呀?”

   “这就更简单了,我用最准确的词汇描述了你,而你的同事也很好地明白了我的意思。”

   “那我就更好奇了,你是怎么描述我的?”

   “一个长长的大辫子,我只说了这一句,他们就告诉了我你的名字和电话号码。”男人继续说:“我的车在你们单位门口,你如果肯让我送你一段,我将非常荣幸。”

  玉拉不能拒绝这样的请求,她也真的不想拒绝,她更熟悉他的声音了,所以她想要看看他的脸,知道他的名字。

玉拉如愿以偿了,在回家的路上,她不仅看清了他的脸,知道了他的名字-------旦,还感觉到了他无法掩饰的、激情澎湃的情绪。玉拉可以感觉到这不是一个男人任性和随意的一见钟情,而是真挚的、深沉的爱。

“这就是爱情吗?”一路上玉拉都在心里不停地问自己。

  这爱情怎么说来就来了,没有征兆,没有等待,没有了解,也没有考虑和斟酌的时间。

  那天晚上,玉拉的手机不停地接到短信,内容完全相同,只有三个字:我爱你!

  第二天早上,上班的玉拉在小区的门口又看到了那辆黑色的车子,旦大概已经等了一会了,两人竟然什么都没有说,一个进了车子,一个发动了油门,就好象昨天两人已经约好了一样。

  “我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。”旦终于打破了车里的沉默。

  “那你在做什么?”

  “我在想你,翻来覆去地想,没完没了地想。”

  玉拉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,只好闷着不出声。这一刻,玉拉觉得自己的心好象都要蹦出来了,不论如何掩藏,她内心的感动和幸福的感觉让她觉得自己在云端飞翔。

  旦的出现,让玉拉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改变。在这之前,她本来还有考研的打算,想要去上英语补习班,考个导游证。但这突如其来的爱情,却让玉拉感到在实际的生活中对一个女性来说,应该还有一大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其中最为迫切的是要去学习烹饪。

  旦喜欢吃川菜,利用那年的休假,玉拉在成都学习了半个月的家常川菜制作,还买回了一大包在这之前她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作料。旦喜欢安静的郊区野外,玉拉陪着他跑完了拉萨所有的周边县,有长假时,他们就去更远的山南、林芝、日喀则,甚至连昌都和那曲也去了。他们还计划要去阿里,考古和人文是旦一直以来最有兴趣的东西,虽然现在的工作和它无关,但玉拉希望这个给了自己很多很多爱的男人生活得充实和满足。

  那段日子,玉拉真的过得很开心,就连现在回忆着,也似乎充满了玫瑰的清香。

  在幸福和快乐中,一年多的日子就这样悄悄流逝了。玉拉觉得旦就是自己一辈子要在一起的男人,她等待着他先对自己开口。

  但玉拉等来的却是一个让她目瞪口呆的残酷的事实-------旦是一个结了婚的男人,而且还有一个五岁的孩子。

  这个事实是从玉拉的一个老同学那里知道的,这让玉拉感到更加痛苦和悲伤。如果是旦亲口告诉自己,自己也许会好受一些。

  旦也很痛苦,他希望玉拉能给自己半年的时间,那时候妻子在国外的学习就会结束,回到拉萨,就可以办理离婚手续。他不停地哀求玉拉,说没有她,自己真的不知道如何生活。

  旦的妻子应该是个很能干的女人,因为工作出色,有很强的科研能力,得到了一个去国外读硕士的机会,两岁多的孩子由旦的母亲帮助带,她就放心地飞到了遥远的澳洲,为自己的事业前途刻苦地学习。她也许根本就没有想到,旦会对玉拉一见钟情,会爱到无法割舍,会想到离婚。

  当然,从旦的角度考虑,也许他需要的并不是一个事业出色,前途无量的妻子,他需要的是一个简单体贴的女人,在自己的身边,照顾好孩子和家庭。

  谁,能终生爱你的那位合法的伴侣,就像在教堂宣誓一样,无论疾病、困苦、艰难,始终爱着她,永不背叛?

玉拉当然已经无法考虑到旦和他妻子的处境,她只觉得自己非常地悲凉,家人和同事们都知道旦是自己的男友,现在突然成了别人的丈夫,该怎么才能解释清楚呢?更为重要的事,玉拉觉得自己的心都是灰灰的,曾经的爱,曾经的承诺,曾经的幸福都在那一瞬间把自己抛弃了。玉拉不知道自己的归宿在哪里?那个她最信任最爱恋最向往的旦的怀抱她是再也不能投靠了。

所有浪漫和美丽的憧憬在现实的生活中都变成了可笑的悲剧。玉拉确实感到了悲哀,和一种不可言状的怨恨。恨谁?是旦吗?一想到他,玉拉的心就疼起来。

  然而旦总是找她,想要挽回,可玉拉打定主意要离开他。

  一年过去了,大家都觉得玉拉从这件事的打击中缓了过来,连她自己也觉得已经足够成熟世故,可以达到对感情收放自如、游刃有余的境界。可是在内心深处,她还在想着旦,她无法真正快乐起来。

  难道爱情真的只是一部忧伤的童话,惟其遥远、不可触摸与欠缺,才显得璀璨与伟大?

终于在一年多后的某一天,玉拉和旦在大街上不经意地相遇了,旦提议去喝一杯咖啡,两人就这样又走在一起。玉拉没有问他妻子的事情,离了还是没离,她相信旦这一次会很诚实地回答自己,可不论这答案如何,对她而言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。在经过了一年多痛苦和艰难的思考之后,玉拉觉得心中真实的感受比什么都要重要。她爱着旦这就足够了。

知道内情的人都说玉拉被爱情冲昏了头脑,母亲看出了端倪,要玉拉彻底地离开旦,后来实在没有办法,便退而求其次,要求和旦谈谈。作为一个过来人,母亲知道女人的青春是经不住一拖再拖的。

其实,这时候的旦并没有和妻子离婚,他也许确实很爱很爱玉拉,觉得她委屈,想要给她一个名分,但他无法抵抗住来自各方的压力。

爱情让旦丧失了理智,而现实又把理智推到了他的身边。爱情和婚姻双重的责任和道义困惑折磨着他。

同样的对方,同样的一份爱情,可这一次带给玉拉的似乎不再是幸福和快乐,而是相反的东西------痛苦和徘徊。在夜深人静的时候,玉拉总是反复的问自己:这种偷偷摸摸的日子什么时候才会结束?什么时候自己才能拥有一个真正的家?

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就在玉拉自己的心里,在这份爱情中,她的痛苦、悲伤、委屈和自责都是永无止尽的,除非她离开旦。

分道扬镳的结局虽然让人难以接受,到底也算是一种结局,比起现在这种悬空的感觉也许还要好一些。

玉拉和旦最终还是分手了。爱情多么美丽,却如此不堪一击!

很久以后的一天,玉拉独自逛商场,突然看到了旦的身影,身边还有他的妻子和孩子,她躲闪开,没有让旦看到自己,却一直目送他们离开。在独自回家的路上,玉拉不停地嗑着瓜子,她不敢停下来,怕一停下,自己就会放声大哭。

已经过去的,遥远的那一天,旦真的不该对玉拉说:“我爱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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